散步的速度在英国:一脚踏进色情按摩店

影山潮 发布于 2020-03-08

电影《接线员》描写在英国的台湾留学生Tina毕业后为了英籍男友想继续留在英国,无奈求职路上处处碰壁,一个机缘下到由华人经营的非法色情按摩店担任接线生与杂役,一开始对这个环境鄙视又无法认同,但与店里的人们相处之下渐渐可以用其他观点思考自身秉持的道德与价值观。

华人经营的非法按摩店在英国并不太难找,常常可以看到全妆、穿着暴露的大姊站在毫不起眼的门前展现身材,路人或许在经过她们面前时低头快步离去,或许对她们透露全无掩饰的轻视目光,好几次我都看到她们眉宇间是愁绪,脸上却挂着的是故作坚强的微笑。又有些时候,她们在门外与其他男性起了争执,好奇的目光充斥四周,却没有人会出手帮忙。我有个朋友工作的地方旁边几户就是间色情按摩店,他说警察时不时会上门,这就是我们一般人对色情按摩店的理解了,她们像是个公开却没有几个人会去探究的秘密,在城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大家都看到了,却没有人谈论。

有时我会好奇那扇门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光景?会在那里工作的又是怎么样的背景?是怎么样的原因让她们从事这样的工作?她们喜欢这份工作吗?但当然,我并没有机会与理由可以走进那扇门。

但机缘就是个让人无法预料的事,在一个我全然陌生的城市里,星期日下午天空飘着雨,气温低的把手指都冻成红,我被人放鸽子了。独自閒逛在冷清的街道,复发旧伤让我的颈背痛的不得了,已经到往上头痛往下手臂痠麻的程度,打开手机地图搜了城里的按摩店,跑了好几间要不是遇上星期日公休要不就是根本找不着,最后来到一个简体中文招牌前。

如电影《接线生》的剧情一般,这间店隐于民居公寓的二楼,公寓建筑透露出年代久远,有些脏还有些不好闻的气味,大门深锁,只有个小小的招牌在对讲机旁,门柱上一台很让人在意的监视器对准大门。那是股很奇妙的直觉,虽然招牌看起来很正派,虽然四周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迹象,但完全就是可以感觉到这个地方不单纯。

站在寒风中我犹豫了起来,开启手机浏览器搜关于这间店的评价,没想到第一则就是负责人因涉及性犯罪被吊销执照的新闻,话虽如此,在地图上的评价却显示这是间还算令人满意的按摩店,有人提到按摩手法专业,有人提到服务好,还有不少人对难预约这点表示微词,虽然我并不知道所谓的手法专业与服务好是否就只是如字面上单纯的意思,但评论者中也包含女性客户,或许,我想或许,她们也提供女性客户一般的服务?

期间我的肩颈更痛了,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按了对讲机,之后是长长的等待,时间长到我以为不会有人应门了。如果没有人应门,我想我会松一口气,那是一种很复杂的心情,我的肩颈问题急需要处里,却又同时对即将面对的一切感到紧张。

门还是开了,我进了楼梯间,里面好安静,完全不像有人活动的样子。上了楼,在挂有同样招牌的民居大门内,一位发型讲究的中老年女性正透过铁门杆上的缝隙打量我,一阵子后可能是确认我没问题了才开门。

「要按摩吗?」她开口,是中国我分不清哪个地方的口音。

我回答对,但想先询问一下,这句话让她紧张了起来,全身肢体动作瞬间僵硬,我甚至看她把门又阖上了一些。

「你要问什么?」她的声音完全不掩饰她的紧张,直到我说我只是想问价格后才松懈下来,给出了一个算是便宜的数字。我再问她需要预约吗,她说现在这个时段不用,于是我进门,眼角看见她很快把门关上。

进门后面对的是个柜台,顶上灯是关着的让那整个区域显得无生气,旁边有个方形空间摆了几张脚底按摩用的按摩椅,墙上则装饰大量中国风景照,一条昏暗的走廊通到屋里深处,昏暗见不到底。屋里除了我俩外一个人也没有,空气中有一股非常浓郁的药草膏味,四周陈设老旧但不脏乱,我这才想到这种店通常都是只收现金,一问之下果然没错,所以以领钱为由先离开。

人生地不熟的,光是找台ATM就又花了一点时间,再回到那座公寓大门前,再按下对讲机,一样是一阵等待后门开了。这次从铁门杆上缝隙打量我的是一位全妆大姊,她穿着黑色低胸洋装,裙摆露出半截大腿,黑色丝袜有些磨损,洋装的材质可以看出并不好。她什么话也没说就开了门,我向她问好,她还是不说话,于是我自己接着告诉她我是来按摩的,这才开口了问我要按多久,一样是来自中国我分不清什么区域的口音,肩颈时在太痛了加上价格亲切,我选了45分钟,大姊口气有些勉为其难地说了声好吧,转身要领我走进那条昏暗的走廊,才踏出第一步就像突然想到似的回头确认我有无现金,接着一边讲着一些我听不懂的中国方言,一边带我到了走廊边第一间房前,开了门将窗帘拉起,房间里一下子暗的只能看见物品轮廓,她吩咐我衣服脱了趴上床后就关上门离开。

我对于按摩的经验是少得可怜,一般我会到位于柯芬园的Walk-in Backrub,开放的空间里有三张肩颈按摩用的按摩椅,脱下外套、盘起长发后坐下就好,另外就是去年底回台湾时与友人一起尝试了大受日本人欢迎的台式按摩,按摩间里有让顾客换穿的浴袍,但这间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到底衣服要脱到什么程度,我是一点想法都没有。自己在房间里犹豫了一阵子后决定还是开口询问比较保险。

开了门,看到昏暗走廊两侧全是被隔起来的小房间,屋子里又恢复看不到其他人的状态,只有那位大姊与最先替我开门的女士的交谈声从遥远的走廊底传来,听起来正在讨论我一个女的来到这里的事。我对着空气喊了声不好意思,交谈声停止,我问了我的问题后大姊从走廊深处一间房间里走出来,口气有些不耐的说要推油就全脱、不要就不用全脱,然后指着我的牛仔裤说如果我觉得裤子太紧脱掉也轻松点,说完后又走回房间。这时我开始害怕了起来,不敢再问不推油就不用全脱是要脱到什么程度,也想着是否该把时间缩短却不敢开口,自己回房间又犹豫了一下,最后保留内衣内裤。大姊很快就回来了,拿了条大毛巾盖在我背上,开始了接下来的45分钟。

必须要说,大姊的按摩手法并不高明,并没有按到痛点外,好几次都是把我的皮肉捏疼了。店里的隔音并不好,45分钟里我能清楚听到其他上门的男性顾客用高高在上的态度、语气极差的与另一位女士交涉,这样的环境与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压力下,我完全没办法放松,最后我的肩颈问题只得到些许改善,头却不明原因的剧痛。

按完后大姊只丢下一句好了后就离开房间,我对她道谢,她头也不会的说声没事。一边穿回衣服一边环顾了这间房间,小小的,破破旧旧的,角落有枕头有卫生纸有油有清洁液,气温不冷但就是有股寒意。《接线员》中Tina起初对店里的所有一切都感到心,按摩床心、毛巾心,甚至按摩师的手也心,我是按到一半才想到这个问题,我会觉得心吗?其实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取而代之的是哀伤。

以前的我并没有对这群在非法按摩店工作的女性抱持什么好的印象,甚至可能有点轻视,会与友人对她们的穿着打扮开玩笑,但当我真正在店里时,还有看完《接线员》以及导演的几篇访谈后,所有站在光明处的高傲都消失无踪。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工作,处于非法位置所以没有任何保障,甚至许多人连居留都有问题;身在警察与黑道之间,还有那些没有在跟人客气的芳客,这一切或许就是我感受到的寒意。

穿好衣服背上背包,出了房门看见大姊已经在柜台边等我,除此之外仍一个人也见不到。大姊面无表情的又跟我说了一次费用,她接过钱后转头就走,制式的说了句再来啊后隐没回走廊的昏暗中,我自己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离开,知道自己不会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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