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伦敦:软封国第31天,每天都有个声音跟我说随便啦
忘了是几天之前,沮丧的发现马铃薯的一端发出绿芽,现在这种时刻任何食物都宝贵,所有浪费都是心痛。我将它切下泡进浅浅的水中,用的是先前叫外送时的小菜盒。禁足的日子里总是尽可能的希望可以在日复一日重复的日子里做些改变。
小时候家里常吃地瓜,时不时会突然有一颗浅水盘子中的地瓜被放在客厅电视上,不知道是我爸还是我妈放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总之会有一段时间我每天盯着那颗地瓜冒出长长的鲜绿色的芽、长出小巧的叶子,芽越来越高,然后在某天全部消失无踪。
我从来没有问起那颗地瓜去哪里了,只知道没多久后一切都会重来一次,新的地瓜、新的绿芽,消失,无限反复。
长时间禁足改变了我们很多,很多原先从不入厨房的人成了烘培大师,还有更多人学会了新技艺,我一边焦虑着有没有在这段期间把自己活好,一边每日盯着这块马铃薯看。
首先是皮变成深色了,接着芽变成深色了,切口面也变成深色了,担心这块马铃薯是不是要烂掉了?深色的芽周边长出白色的细毛,还有些细细小小像是根一样的东西,担心这块马铃薯是不是生霉了?深色的芽好像长高了一点点,细细小小像是根一样的东西尖端变成黑色、干掉了,担心这块马铃薯是不是要死掉了(切块的马铃薯还能称为活的吗)?
然后有天早上当我看着它时,两根很长很长的洁白的看起来像根一样的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它们从深色芽底沿着马铃薯形状上的凹槽一路伸到浅水中,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细小的正冒出。前一天我并没有看到它们的存在,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给了我的软封国日子很大鼓励。
新闻说人们在这段期间开始尝试自己种植些什么,我原先为了错过最后一趟可以买土回家开始园艺生活的机会而懊恼不已,现在靠着一个塑胶盒与马铃薯块还有一点水,竟然也成功的养出了什么。
平时完全是件不值得一提的事,却是这个时机里重要的成就回馈。
那些努力靠近水边的芽啊,在这种时候仍强盛的生命力每天都成长了一点,是我现在非常需要的希望。
软封国进入第31天,我自己的自我能不出门就绝对不要出门隔离一算之下竟然来到第55天,一个我自己都吓一跳的数字。
窗外看出去一片祥和,连日好天气让外头的路人数量越来越多,大多也都没有保持社交距离。每天政府的官方记者会里的大消息也越来越少,最吸引住大家注意的仍在每日新增死亡人数上,被评估或许高峰期已过但还是居高不下的死亡人数上。对没有实际过体验病毒的可怕的人而言所有恐惧都只是每天报纸上的数字而已,生活中多的是更需要重视的事,像是工作,像是收入,像是居所,像是粮食。大家都累了。
每天都会有大型运输直升机来回从头顶飞过好几趟,各间大型连锁超市的线上释出的送货时间在几周内都还是完全爆满,加上好天气与路人们,形成了一股奇妙的不协调感,只要心态一松懈时就马上提醒危机还未解除。
时不时我会想念起某些曾经吃过的外食,酒吧里一看就是微波食品但可口的炖饭,外带店鱼片薄到可以透光的寿司,机场跑道旁可以边看飞机起降的饮茶,还有从今天开始的斋戒月,提醒我前一年斋戒月开始的第一天晚餐时段我在东边的中东区找不到任何餐厅有空位。那些想念都是一瞬间的,后来再问我解禁后第一件事想做什么,我都答不出来。
昨天把最后两个马铃薯丢进炖菜里了,可以久放的根茎类食物只剩下一根红萝卜与一颗地瓜,这又让我开始为食物焦躁了起来。这一波焦躁来自几天前,发现蛋快没了的时候。
从那之后,每天好几次都会有个声音告诉我,出门吧,不会怎样的,只是出去一下而已,没有那么衰。这样的念头每天都在我的脑中拉扯。
想去买菜,想把缺少的食物补足,想毫无压力的逛超市,想在每个货架前奢侈的花上大把时间思考,而一点都不用担心暴露在危险中。
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想过那一丁点的小事原来在生活中那么重要,那么需要被珍惜也那么值得怀念。
但我怕死,脑中另一个怕死的声音最后总会获胜,我害怕那些看不见的不知道藏在那里的病毒,也害怕出门一趟后就变成疑神疑鬼的自己。所以那个声音一次一次叫我留在家里,直到下一次脑中争执再起,如曾经我家电视上的地瓜一样,消失,接着再来一次,一次,又一次。
今天依然是好天气,把通往阳台的门打开让屋子里多点新鲜空气。有小孩子的嘻闹声,应该是来自我们的社区小公园,还有一瞬间有个叮叮当当的音乐声从远方传来,很像是久违的冰淇淋车,应该是我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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