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特森—流动在城市里的诗

selene 发布于 2021-07-06

《派特森》是独立制片导演贾木许2016年的作品,派特森是男主角的名字,也是他所居住的城市名字,更是著名诗人威廉卡洛斯威廉斯的诗集名称,为了向他所居住的同名城市致敬。

贾木许运用日记体敍事,派特森是个公车司机,每天早上起床,上班,利用发车前的空档写诗,他开着23路公车,环绕派特森市,聆听车上乘客的对话。下班回家,与妻子萝拉共进晚餐,然后带着他的狗戴夫散步,顺道到酒吧喝一杯小酒,再回家就寝,结束一天的生活。将流水帐似的日常生活如诗如散文般诠释,贾木许采取现象学的敍事,点点滴滴建构派特森这个人这个故事。

家庭、工作,单纯规律过日子,派特森是个与时代脱节的市井小民,没有手机、不看电视,和文明社会保持疏离,一如贾木许惯有的风格,派特森诠释在无所遁逃的社会结构里,一个小人物如何与不想要的物质文明课题分离,保有个体的存在与自由,而派特森保有自我的力量来自于诗。

他最喜欢的诗人是威廉卡洛斯威廉斯,这自然是贾木许的投射。威廉卡洛斯威廉斯以《派特森》向自己最爱的城市致敬,擅长拟人风格的诗人,将派特森这城市形容成一个沉睡在瀑布下,有时又在城市漫游的人。贾木许运用他最擅长的电影,诗的意境转化成影像,创造出派特森这个人物,向他最爱的诗人致敬,并形成动人的互文。

因此电影中的瀑布正是威廉卡洛斯书里的瀑布,而派特森所写的诗则出自纽约派也是普立兹奖诗人Ron Padgett的作品,喜欢写诗的双胞胎小女孩的作品则是贾木许自己的创作,二位创作者的风格都趋近生活化,暗示着诗存在于日常生活中。

派特森看似重复着一成不变的生活,相同的路径,相同的人际,相同的行为模式。但在相同中却有不同的自由意志,每天他所写的诗可以因不同心情、不同的事物、不同的想法而变化。每天他所遇见的乘客、听见的对话可能改变。每天萝拉带给他的惊奇可能难以想像,在环境这个周而复始的大场域里,派特森内在的心境却能自由游走。

唐尼是派特森的同事,每天早上唐尼必须提醒派特森发车,二人因此有段固定对谈。唐尼总是问候派特森好不好,派特森回答:无可挑剔。接着派特森反问候唐尼,唐尼就开始流水帐似的抱怨,从工作的挫折到老婆想出国旅行,女儿戴牙套,房贷吃紧,住在印度的叔叔向他要钱等等等。在相同的工作环境里,不同的世界观使得二人的生活方式天差地别。

自我中心使得马文的世界只能到达自己视野所在,他的思维言语如下载(download)般,在经验与习惯中重复生活琐事的抱怨所有的人情波动,都成为心情的干扰。派特森却把自己抽离,以观看着的角度和他生活的城市对话。

他和萝拉对话。虽然他和萝拉就像舒适区与冒险区的对比,萝拉善变的行为模式,让他常常措手不及,甚至巅复他的经验习惯。他却能包容并试着欣赏,将萝拉视为有梦想、爱冒险、喜欢新奇的有趣妻子。他和博士对话,他和马文对话,他和爱写诗的小女孩对话,他用诗和城市对话,把整个城市放进心里,视野因此超越。

贾木许运用双胞胎做了有趣的比喻,人与人的不同不在于外表,就像双胞胎外表难以分辨,性格却可能截然不同。内心世界决定了我们的视野、格局以及看世界的方法,而我们看世界的方法又决定了我们成为什么样的人。

丰富的内心世界让派特森淡定的看待一切,虽然情绪不易波动,却也造成跟社会的疏离。当公车意外抛锚,没有手机让他陷入联络的困难,幸而小男孩借他手解危,这幅画面形成有趣对比,科技带来与世界连系的便利,例如萝拉可以迅速透过网购买到名牌吉他,在网路上学习调、设计等技巧。新世代的小孩更轻易透过科技与世界连结,内心世界因此变的更大或更小呢?派特森拒绝科技产品,生活的路径只有工作与家庭场域所到达的范围,他的视野因此受限或更宽广呢?

平淡的敍事里最冲击的翻转发生在结局之前,马文撕毁派特森的诗集。萝拉反复提醒他出版诗集、影印诗集,派特森的拖延让萝拉的预言成为灾难,或许这是反科技的贾木许的自我反思。总之失去诗集的派特森陷入失落,城市风景失去抚慰力。即使年轻男孩对他说太阳还是会升起,他依然绝望无力。

贾木许的神来一笔,竟是让《神秘列车》的男主角永濑正敏成为他的救赎,出于本能来到城市的初心—瀑布,派特森遇见来自日本不知名的诗人,形容自己与诗的关系:「诗之与我就像空气。」他也有一本秘密笔记,写着他的日文诗,就像派特森的双胞胎,他们同样喜欢卡洛斯威廉斯,同样喜欢纽约派的法兰欧哈拉。听到相同便自然回以「啊哈」。他告诉派特森尚布杜菲曾是艾菲尔铁塔上的气象学者,就像他这位爱诗的公车司机,是诗人使得城市流动着诗意。

诗集虽然撕毁,但他的诗流动在城市里,成为爱诗人的空气那些让他「啊哈」的共鸣来自生活,他的缪思是这个城市。永濑临去前送他一本空白笔记本,对他说:「有时空白页意味着最大的可能性。」

如果城市就是他诗集的空白页,无尽的诗意就在流动的城市里,无所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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