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 Drive My Car】诚实凝视内心而重生
电影《在车上》不仅横扫坎城最佳剧本、金球最佳外语片等大奖外,更在二月八日公布奥斯卡入围名单中一举入围最佳影片、导演、改编剧本及最佳国际电影,创下日本电影新纪录。
本片剧情改编自村上春树在二O一四年短篇小说集《没有女人的男人们》中的〈Drive My Car〉、〈雪哈拉莎德〉、〈木野〉三篇文章。导演滨口竜介表示,〈Drive My Car〉约五十页的篇幅并不足以构成一部长片,因此收录了另二部短篇小说,扩大电影故事的规模。如何将这三篇看似无关的故事融合为一部长达三小时剧情的电影呢?这才是本片编剧精彩独到之处,透过剧情的层层堆叠,丰富了角色的性格,更完整了故事的走向。
不管是以主角的人际关系,或是以情感时间序的流向而言,大致可分为三个主轴。
首先是家福悠介(西岛秀俊饰)与妻子音(雾岛丽香饰)间那黏腻难解的情爱。
片子一开始的序章,花了四十分钟的时间述说着这对夫妻的相处模式,哪怕是一阵翻云复雨后,妻子说着一个高中女生闯空门的故事,哪怕是家福出门时,夫妻间轻轻的吻别,哪怕是在车上淡淡的聊着没有结局的故事,在在显示他们是一对多么让人羨煞了的夫妻。
但在那天家福打开家门,看见妻子出轨的一幕,随后脚步更轻的后退,并悄悄的掩上了门。这对夫妻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出了这等惊天动地的事,如何能不动声色而后更是生活如常呢?
电影后半部有段家福与妻子的情人高槻(冈田将生饰)在车上非常重要的谈话,此时镜头的运用是多么的犀利与深情。透过镜头望进了高槻满含泪水以及家福伤感迷离的眼睛,光看他俩的眼神就让人心疼不已了,遑论是那段锥心刺骨的深谈。
是的,「再怎么深爱一个人,都不可能完全窥探对方的内心。」「如果希望真正看清别人,只能深深的笔直凝视自己的内心。」
另一主轴是家福与舞台剧团演员间内心的变化与昇华。
家福在妻子往生后二年,应邀到广岛执导舞台剧《凡尼亚舅舅》,此剧改编自俄罗斯作家安东.契诃夫的同名小说。家福将剧本改编成多国语言版本,也找来了不同国籍的演员,包含了日、韩、台湾及菲律宾籍,他本是经验丰富的舞台剧演员兼导演,自有一套特殊的执导方式,总是让演员们用各自的语言,不带情绪,一遍又一遍「读」着自己的文本。
我们或可做个实验:对着一篇文章反复诵念,慢慢的是否会有不一样的情绪产生呢?
家福说:「契诃夫的句子是危险的。」在不带情绪的读本过程中,演员们被迫诚实的面对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渴望,也将自身经验与角色融为一体。
电影里《凡尼亚舅舅》的情境更高、更困难,演员并不了解彼此间的对白,所以得专心关注其他演员的声音、表情与肢体动作。慢慢的演员间似乎也发生了化学变化,在那场户外台湾与韩籍手语演员间的排演,已可见珠玑。
原本家福不能也不敢演的「舅舅」,最终更诚实的面对了内心,站上了舞台。
《在车上 》最重要的是「车」了,是那辆无处不在的红色绅宝900,而驾驶美沙纪(三浦透子饰)才是灵魂人物。
二十三岁美沙纪是个沈默寡言的人,只因剧团主办坚决家福不能开车才僱来的驾驶。她总是安稳开着车,且静静的聆听家福的妻子生前为家福录制的剧本录音带。初始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酷酷的脸庞,没有任何情绪,直到她说:「我喜欢她的声音」,渐渐的家福才从后座的位子移至副驾驶座,那隐藏在内心的情感与伤痛才淡淡的出现在脸上。
美沙纪与家福都是有故事的人,前者活在地狱里十五年,后者困在深渊里二年,他们都说自己是罪人、是杀人犯,那段遥远的公路旅程,承载着二人的过去与现在,雪地里伤痛的爆发,才是二人重生的开始。
遗憾已造成,伤痛难免,无限的自责,再多的悔恨,对自己、对往生者而言,都毫无助益,唯有诚实凝视自己的内心,放宽心胸,重新掌控自己生活,方能走向彩色的人生。
最后,分享《凡尼亚舅舅》结尾精彩的一小段手语,让有情有爱的我们精彩的活下去:
我们要活下去,
我们要活过无数无数悠长的白日和疲倦的夜晚;
我们要耐心地忍受着命运加给我的实验……
我们终将就会看见一种光明、可爱、美丽的生活。
(本篇刋登于人间福报2/19家庭电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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