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隐形钥匙
蔡 玮 发布于 2018-09-24
他在思维中层层解套。一只手不自主的摸向一边的口袋。
图、文/蔡玮
他原本想大叫。
我原本想大叫。下一秒却迷惘了。是过年了?还是发生什么大事了?为何没有听到街上的车声?人的吵杂声音却始终不断?国保为何不制止?还是连国保也沦陷了?解体了?
他因为自己的疑虑打了一个冷颤。有一个陌生的声音扬起—明明不是他的心音或喃语—「他也病了」。「是始皇病毒?!」。他感觉许多戴着口罩的人围在身旁。人们的脸色凝重、甚至惊恐,而不是充分掌握状况的笃定。那多半是针对他的病情。
那多半是因为针对我的病情。
他睁开眼。人群已经不在。人们议论的声音也放小了—好像隔着一个门板的情形。于是他知道不过是他的记忆、或想像。他联想到「人们的想像」。突然对「始皇病毒」私下发了一阵牢骚。
电视画面不断传来始皇陵发掘工作的实况报导。「接近了,就快接近了。」「千古之谜即将揭晓…」—播报者提高声调嚷着。
电视屏幕死一样的苍白。
于是他又晓得那不过是残留在他脑海的印象。
—不过是记忆罢了。始皇陵发掘的工作结果如何了?怎么想不起来。
他感到一股莫名的振奋。随即又跌入了陌生的焦虑:
「始皇的解剖报告即将出炉」,「只要找出嬴政长生实验失败的原因,然后利用当代医学技术加以矫正,那不就注定了民族不朽的盛世…」。他兴奋得像是那就是他自己的主张。或者根本就是他自己下达的秘密指令。
一股恶臭弄得他反胃。
一股恶臭弄得我反胃。查看窗外一辆水肥清洁车就停在路口。「是风向的关系。」「随扈为何允许这种事发生。」
结果是什么事都没发生。窗外的车辆早已停驶、消失了。路口什么水肥车也没有。但令人厌恶的气味还在。之后又突然消失。
但他的心情已受到影响。「可恶!坏了我的心情。」
「是始皇病毒」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他已经能辨认那是他自己心底的声音。
「该死,不过是条假新闻。」但直到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意识也中毒了。这正说明恐慌莫名升起的原因。
一股陌生的恐惧从头罩下。
「那股恶臭?!」「始皇的诅咒奏效了。」「糟糕?!…」他的心音、陌生人的祕音一瞬间全都混杂在一起。
他做了一个厌恶的双手挥开的动作。他又跑去窗口查看。这次连对面的所有的窗户、楼顶都不放过。「没有敌人的微波武器施作」。他又想起别国外交人员因怪病撤离的事。秘密攻击的指令还是他下的。
恐惧让他头一次感觉连死人都跟他做对。「始皇难道不想保有他的秘密?」这就是始皇诅咒的逻辑。「一条假新闻的诱惑!?」
他发出一声不屑的低吼。感觉喉间有什么正在酝酿。低头的视觉告诉他自己正直觉地寻找相应的道具。但下一瞬间马上又打消了念头。
「僭越了。」
那一刻他的奴性发作。他突然想到一直打心底尊敬的「主席」。因为只有「主席」才能享受这特权。换成其馀人、或是他,就是「僭越」、就是不文明了。「主席」的念头浮上了心,让他感觉与「偶像」更亲近。旁人都知道那不过是心理作用。但他感到的优宠却是踏实的。他又觉得无惧了。
但始皇背弃他的感觉却让他着脑。「不然,『主席』应该已经破解了」。「这说明『始皇诅咒』的确是存在的?!」「但『主席』的时代还没有现代的医学技术。」
他在思维中层层解套。一只手不自主的摸向一边的口袋。里面空空的。口袋里什么都没有。但他感觉却是充实的。
「这就是网路窃密工作落实的好处。」
这几十年来几乎任何技术的突破都是靠这种手段弄来的。他其实摸到了什么。他摸到的是一把隐形的万能钥匙。它与权力是如此的相似。这是他多年来不自主养成的习惯。他需要一种仪式来不断确认它的存在。不断确认他与它之间的联系。
然后他想到今早大街上如此纷扰、人心慌慌的另外一个可能原因—一个他一直瞧不起、忽略的细节。
「难道是那个原因?!」「不可能!」
一旦害人的事做久了就变成对意识的自我催眠。这种人并不知道机率对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害人的念头所以诱惑人,正是因为它让人误以为享有旁人所没有的特权。这种特权导致空虚的优越感。它与邪恶的本质相通。
他看见桌上的红色按钮。
我看见桌上的红色按钮。
我并没有看见桌上任何的红色按钮。
桌上并没有红色的按钮或任何的按钮存在。
因为那按钮实际上只存在他的记忆中。
「红色的按钮哪去了?」「怎么就想不起来…」
他突然忆起整件事都是他一个人主导的。
是他下令用导弹轰炸东边的岛屿。
他要用它当作庆祝发掘始皇陵成功的庆祝仪式。
然后一早醒来。就发现这场瘟疫。(20180923隐形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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