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器的价值--第三次杀人

selene 发布于 2019-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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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推理、法庭辩护,原是日本影剧界擅长的题材,《第三次杀人》的重点却非真相追查全片关注的是三隅高司与律师重盛朋彰的互动攻防辩护律师原本该与嫌疑犯站在一起,为当事人争取有利空间。然而当嫌疑犯的说辞一变再变,律师该如何信任?

三隅高司因杀害老板山中被检查官起诉,他委讬重盛朋章律师事务所辩护。事实上三隅并非初犯,30年前他曾在北海道杀害二个高利贷者,被判处无期徒刑,当时的审判长就是重盛的父亲。父亲当时为何不判死刑,重盛不知情,此次他的任务是让三隅再次逃过死刑。他忍不住抱怨犯下第二次杀人真荒唐,依据日本法律,二度杀人难逃死刑,三隅的作为简直是自杀,有何非杀不可的动机吗?

重盛询问三隅为何杀害老板,三隅表示因赌博欠高利贷,显然杀人动机是财杀。重盛进一步了解杀人是蓄意或临时起意三隅表示临时起意摄津发现他前后说词不一,是因为前次说谎,这次忘了。还是前次为真,这次顺着律师争取脱罪空间,或者三隅根本不想说真话,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真正的杀人动机。

看起来无所谓的态度,律师们也怀疑三隅想减刑吗?争取无期徒刑必须推翻强盗杀人,对重盛而言找到不同的动机事实就有辩护的空间。助手川岛认为必须了解当事人重盛却表示辩护不是交朋友不需要对当事人有所理解这是重盛的价值观对事比对人更重要,找到有利辩护的事证,打赢官司就是律师的责任。

然而事在人为,人性怎么可能不重要,川岛为收集证据去拜访川崎工厂员工,发现山中僱用不少更生人,川岛说你们老板人很好,员工却说因为他们比较廉价,人有弱点就站不住脚。愿意给更生人工作机会,看似具有道德高度,但道德的背后却是利益算计,这样的受害者会是弱者吗?

为了推翻强盗杀人,重盛让川岛朝向仇杀动机调查,依据同事说辞,三隅曾因薪水与山中冲突。对重盛而言事实不重要,被老板解僱心生怨恨,却可以仇杀取代强盗杀人。亚纪子感到不解:「仇恨会比劫财的罪轻吗?」摄津说:「抢劫罪比较重,因为是单方面的理由。仇杀则会考虑理由是否足以让凶手心生杀意。」

换言之强盗是一方的责任,仇杀则是双方的责任。亚纪子不解,结果同样是一条人命,动机却能改变犯罪轻重,法律真是不可思议,是枝裕和则借由亚纪子点出本剧的重点动机事实。

电影以三隅焚尸揭开序幕,换言之开场已告诉观众三隅杀人事实,重点是动机为何?无论动机为何,山中被杀都是事实,但三隅则不同,强盗杀人和非强盗杀人的罪责为何不同,就在他有无人性,换言之动机决定三隅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变再变的三隅,在未告知律师们的前提下,向八卦周刊透露独家自白,表示行凶是受到川崎老板娘委讬杀人,为了诈领保险费。重盛见猎心喜,设计朝向共谋甚至把老板娘推到主谋方向,川岛问他到底是仇杀还是诈领保险金,重盛回答:「当然选对委讬人有利的,反正没人知道真相,不如选择有利的方向。」对委讬人最有力的选择,既帮助当事人,又可以展现律师的能力,拥护效益论,岂非双赢!

一葵提醒重盛一味追求减刑的律师,只会妨碍罪犯面对自己的罪行不肯看清事实。检察官与律师展开哲学式的价值辩证,律师为当事人争取最有利的判决,不是天经地意吗?一葵却认为追求效益论的律师,让罪犯失去面对良知,自我成长的机会。

重盛的价值观的确和一葵不同,三隅前后三十年共夺走三条人命,这样的人有人性吗?有成长的可能吗?或许他没想这么多,他是侓师,三隅是罪犯,是他的当事人,如此而已。如果把律师当成工作,这样的态度已算专业,但对重盛而言,律师只是职业吗?

他和父亲谈起三隅30年前的事件,父亲认为他的动机只是想杀人,为了享受杀人乐趣:「真的有这种畜生不如的人。」重盛法官当年赦免他的死刑,并非其情可悯,而是他的不幸身世、低收入身份,让他在社会压力下酌情减刑。

依据重盛法官的观点,人性的善是出生就决定的,三隅从出生就是人渣,这种人不可能改变。所以他后悔的是当年没判他死刑,重盛挖苦他傲慢,虽是父子间的玩笑,但说出相对的真实。法官拥有判人生死的权柄,如果他认定人不可能改变,犯错者岂不是没有改变人生的机会。父亲的价值观或多或少影响重盛朋章,所以一开始他没兴趣了解三隅,他是杀人犯,和自己这个菁英律师简直就是二个世界的人。

然而是枝裕和却精心布局二人共通之处,三隅和重盛二人皆出生于北海道,成功与失败的不同人生真的只是天性使然?重盛难道不是因为出生在法官家庭,才有典范移转的机会,如果出生底层人家,成就还会一样吗?三隅不也相同,如果他和重盛交换身世,际遇还会相同吗?

所以善的人性是天性还是环境所形塑呢?成就不同的二人,同样在亲子关系中挫败,说明除了贵贱不同的成长环境,同样出生北海道的二人,也同样具有父亲角色,重盛和三隅或许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接受菁英教育的重盛一开始没打算了解三隅,直到他发现三隅和咲江似乎有着特殊的关系,重盛的女儿结花年龄和咲江差不多,夫妻二人协议离婚,女儿跟着母亲,如果不是惹麻烦需要重盛解决,二人难得见面。三隅也有个女儿36岁,住在北海道,受到父亲杀人连累,小惠的生活极为辛苦,因此对父亲怀恨。

小惠和咲江都一脚跛足行动不便,重盛发现咲江常去重盛租屋处找他,在三隅焚尸的海边,咲江在地上画了大大的十字架。跟踪咲江的过程,重盛发现咲江打算到北海道唸大学,是为了远离不幸的原生家庭,还是因为北海道是三隅的家乡,爱乌及屋呢?这条衔接亲情的线,让重盛想要进一步了解三隅,对他而言,三隅不再只是委讬者,而是一个父亲,跟他一样。

前往北海道的火车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三隅、咲江在雪地里打仗,在一片白色世界里,三人躺成三个十字,重盛迷糊了,他、三隅、咲江三人的相遇命运的审判还是救赎。

重盛和川岛在北海道与30年前缉捕三隅的警探渡边见面,渡边说当年动机定调是仇杀,因为死者是追讨高利贷的黑道,他说三隅和他们没有仇恨或怨念,他像个空空如也的器皿。

如果人是载体,成为菁英的重盛被装上的是成为菁英的养成教育,而三隅呢?他说有些人不该被生出来,如果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无所谓吧。

年轻的川岛却说:「没有人是不该被生下来的。」如果不能期许每个人都有存在的价值,如何找到前进的力量。重盛却对川岛说他不认同,因为生命的终始与自我意志无关,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生背景,也没有人能预测生命如何结束。显然重盛不认为人能轻易拥有自我意志

可是他没发现如器皿般空洞的三隅也能影响自己结花问他如果自己出事,父亲会救她吗?重盛坚定的告诉她:「我会,我一定会帮你。」接着他对女儿说:「对不起,没办法在你身边陪你长大。」从输赢的效益计算中转回对人的关注,他开始懂的温柔待人,懂得同理。

咲江决定出庭作证,她对重盛陈述父亲性侵的遭遇,她认为三隅察觉她内心对父亲的杀意,为了她杀人。原来这就是三隅所隐瞒的动机,为了保护咲江,绝对不能说出真正的事实。重盛问咲江为何愿意说出来,咲江说她不想像她妈妈那样视而不见。三隅也曾说过同样的话,如果不对很多事视而不见,根本没办法活下去。美津江的视而不见,是生存之道吗?为了生存成为凌虐女儿的帮凶,这样的母亲令人不耻,难怪咲江选择远走北海道。

重盛法官跟儿子说了一则中国的传说故事「瞎子摸象」,瞎子各自摸到不同的部位,以为自己找到真相,他形容重盛现在的心情就像瞎子摸象,重盛也自问他摸到哪儿?三隅的动机是制裁是救人?

听到咲江打算在法庭上说出事实,三隅再度翻供否认杀害山中。重盛突然理解三隅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求生他读着三隅写给父亲重盛法官的信,三隅描述他在海道的雪地里为四岁女儿过生日的美好回忆。30年后他为咲江堆雪人庆生,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他却以爱护咲江替代自己无法履行的父爱

相反的拥有血缘关系的亲生父亲山中,却做出禽兽不如的行为,当重盛怒骂「这种狼父被杀活该」,他不自觉的脱下律师面具,表现父亲的真实心情并且认同了三隅的杀人行为

最后一次开庭前重盛和三隅会面,三隅问他:「你愿意相信我吗?」重盛说:「我明白了。」是枝裕和运用影像重叠,象征重盛对三隅的共感,那是设身处地的同理,真正站在当事人的角度,如果求生不是当事人的目的,隐瞒真相才是他的目标,而这个必须牺牲自己的目标,是为了保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律师是否也该尊重他的决定,并且帮助他达成目标。

于是他说服咲江尊重三隅的决定,配合三隅翻供,最终三隅被判处死刑重盛终于明白,这是三隅的第三次杀人,将自己送上死刑台。以自己的死换取咲江的重生

判决后重盛再度去看三隅,不谈官司,谈的是东京北海道的樱花,那是朋友的对话。重盛明白了,为了保护咲江,三隅宁可将自己送上死刑台。三隅问重盛:「我错了吗?」重盛说:「不,很棒的结局。」从不需理解委讬人到认同委讬人,重盛从律师这个角色工具,找回拥有人性的自我。

三隅,他说:「我一直认为自己不该被生下来,因为我会伤人,只要存在就会伤害身边的人。如果你刚才说的是真的,证明我这种人,也能帮助到别人。」

重盛想起器皿说,即使杀人凶手,也期待自己的存在有价值,对某个人具有意义第三次杀人他不再是空空的器皿,他装上对咲江的爱与保护,对咲江而言,他是有价值的,就像川岛所说没有人是不该出生的。

每个人都有存在的价值,每个人也都可以拥有自我意志,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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