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单元 13:电影欣赏评论】《同志/神父同志》PRIEST
首映时间:1995.03.24
烂番茄指数
Director: Antonia Bird 安东尼亚博德
Cast: Linus Roache 莱纳斯洛区
Robert Carlyle 劳勃卡莱尔
Tom Wilkinson 汤姆威尔金森
早年刚开始接触这部电影时,除了被剧中受到禁忌框架所束缚的男男恋感到心酸,更对被亲情绑架的受暴少女感到心疼,看完电影后总觉得导演有种想要赚人热泪的感觉,而身为一位观众对于这两行热泪,也完全不吝啬的送给了《神父/神父同志》。但事过境迁,如今再回过头重新检视本片,却发现其中剧情里除了感动之外,似乎还少了一些什么东西。
女导演安东尼亚博德 (Antonia Bird) 虽然很能掌握剧中主角对情感性向疑惑、道德舆论反扑或对传统体制的抗争,同时擅于将观众那一颗纠在一起的心,跟着主角活灵活现的演出悄悄移动,最后让观众们不得不挂心,到底年轻的格雷神父 (Father Greg Pilkington) 回到小镇后,是否能挺过社会舆论的谴责?他的帅气男友葛莱姆 (Graham) 是否持续流连在社会底层,毫无目标的寻找同性爱情?受暴少女丽莎昂斯沃斯 (Lisa Unsworth) 在禽兽父亲被赶出家门后,是否能度过平静的生活?少女的妈妈受到严重打击后该如何自处,继续在有年轻神父服务的教堂中热心地做个志工?此外,如同禽兽的父亲在何种情况下,开始性侵自己的亲生女儿?上述总总疑惑伴随着那两行眼泪,悄悄地发芽。
非黑即白的价值观限缩判断人生视野
虽然《神父/神父同志》剧情属于开放式结局,但在过程中,安东尼亚早已事先设定主教属于保守势利且攀龙附凤的族群,甚或是引导观众相信乡村教堂中的德史东老神父 (Father Redstone),是一位孤单乏味的老人,至于镇上居民也坚守着传统信念,对于性向、理念、价值观相异者,完全不顾情面的极力切割,这些非黑即白的价值观或事先设定的标准,完全限制了观众想像空间,同时也是开放式结局的最大障碍。
安东尼亚太刻意将「好人」与「坏人」划分为两派,在剧中观众并不知道为何主教要将艾勒顿老神父 (Father Ellerton) 赶出家门,也不知道乡村小镇上的雷德史东老神父为何被脖子上围着护颈的管家嫌弃,观众只知道,他们俩个都是势利眼的神父,对格雷神父不怀好意。
安东尼亚想要在短短的一个小时又四十五分钟的时间里,对于同时塞进同性之爱和家暴性侵的两项大议题,似乎显得有点力不从心,由于主题设定方向过于庞大,导致她无法细腻的传达所有当事者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所有情愫。在预告片当中,她的重点并非在这两大议题中,主轴反而被拉到一个高不可攀的大哉问 -贪婪与邪恶。
年轻的格雷神父对同性情人葛莱姆的态度始终反反复复,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他对自我产生质疑,始终被他的傲骄自大所淹没,他坚定认为葛莱姆就是撒旦派来引诱他犯罪的恶魔,而这种鄙视的态度却在与马修神父 (Father Matthew Thomas) 彻夜深谈之时完全破功,导致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爱男人,而且还是深爱这位撒旦派来的恶魔。
刚开始踏入新教区的格雷神父,仗着对主耶稣的忠诚和固执的意志力,即使不受到欢迎,但他并没有放下原有的阶级观念,在主持礼拜时仍高高在上的对着台下信众阐述教义,他身后的主耶稣雕像就是他的精神支柱。反观接地气的马修神父,往往使用庶民语言与教友共享生命苦痛的点点滴滴,因为他知道教友走进礼拜堂内,除了期望能获得救赎之外,更希望那颗受过伤的心,能在此净土中找到一个存放的空间。也正因为这两位神父彼此之间差异极大,才会造成日后观念上的语言冲突与对立。
观众从仰视格雷神父或平视马修神父的视觉角度,就可以知道,前者只是在紧抓一个没有灵魂的教义,后者则是贴近教友的灵魂。这同样也是简单二分法的结果,也正因为此种非黑即白的观念使然,导致剧中人物太过于坚守传统信念与价值,才会让邪恶之气极度嚣张,其中最具指标性的案例就是丽莎的亲生父亲。
同性之爱成为宗教保守派的祭品
从预告片可得知,安东尼亚并没有打算让同性之爱成为全片唯一的焦点,她想要传达的阶级权威概念虽然无所不在,但观众似乎并不领情,反而最爱「格雷与葛莱姆」这一味,连中国大陆的电影片名也翻译成《神父同志》,可见同志议题的谜样性着实令人十分着迷,但孰不知,这一对情人之间的关系也隐藏着强烈的阶级地位。
当格雷神父对于宗教基本教义与现实价值观有着强烈疑惑时,他并非向马修神父寻求协助,却大老远跑去找一个根本甚么都听不懂的男友诉苦。正当这对情人在海边互吐心事时,葛莱姆的死党却冒失的跳到他们的面前,拿起蓝色水壶打算直接对口喝起咖啡来,此时为了想要与有颜值、有气质、有涵养同时具有深度的神父相匹配,葛莱姆收持起平常嬉闹耍废的个性,无理的打发平时经常混在一起的狐群狗党。对葛莱姆而言,格雷神父是他的天,但格雷神父却视他为恶魔。
其实从片头一开始,艾勒顿老神父跑去教堂将拔走挂在墙上的大型十字架,直接往主教房间的窗子上冲过去,并且砸碎整片玻璃的行为,就是一种冲撞传统体制的概念,也正因为他不畏惧权威,选择了另类手段进行反抗,让格雷神父决定将他内心的恶魔秘密告知老神父,企图从他身上寻求心灵上的解脱。
在互动的过程中,优质男突然显露出狰狞表情,坦然地诉说在祈祷时抬头眼见的「裸体男士」,反而让他体内邪恶的肾上腺素破表,和极欲享受堕落之前的狂喜。问题是,冲撞传统体制和内心住着一颗爱男人的灵魂,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事,艾勒顿老神父已经挑明为主耶稣守身如玉是一种回馈,因为他更知道主耶稣送给格雷神父礼物则是坚守神职人员的坚定信仰。
但格雷神父却违背了他身为神职人员的诺言,因此当他阐诉所有情慾、罪孽与病态充斥在他的内心时,那种厌恶之情意于言表,而在此时,艾勒顿老神父居然将正在燃烧的报纸徒手熄灭,那一团被掐熄的火焰,就是格雷神父内心小剧场的实体展现。
格雷神父内心的「恶魔说」所言不假,当他正严肃的主持弥撒时,抬头放眼望去的竟然是他最心爱的恶魔情人,这个情人眼中并没有主耶稣,即使他身后有圣母玛利亚紧戒,但在所有人低头祷告时,他一双邪恶的双眼紧盯着优质男,而格雷神父也只能惊慌的将圣饼挡在他们之间,他不知道为何一个恶魔能闯进布满天使的幸福教堂里,他只能低头继续唸着祈祷文,那颗头再也不敢抬起来。
不过这一招并没有用,在所有教徒排队领取圣饼之际,独自闯进神圣教堂寻找心上人的恶魔情人,夹在队伍中间伸出咸湿舌头极欲取得圣饼,期望他心目中的优质男能像热恋中的情人一样,展现出相互餵食食物一般亲密的行为。但格雷神父在庄严的殿堂当中,已经不再是那个与男友相依偎的忧郁小白兔,反而是一个自私、骄傲、无理,同时又是一个隐藏在那一件神圣祭服底下的现实家伙。
学会自我认同与尊重他人才能获得真正的解脱
在片中,观众除了偶尔看到格雷神父泪流满面的着向上帝乞讨公平正义,让正饱受亲生父亲性侵丽莎的事件能搬到台面上,并且能接受舆论严惩,但问题是,观众根本来不及看到昂斯沃斯先生 (Mr. Unsworth) 到底下场如何,反而看到格雷神父的爱情故事被搬到太阳底下受到民众公审。
丽莎的故事并非全片主轴,但却是具有关键性的影响,从表面上看来,格雷神父在为正在受苦的丽莎寻求公平正义,同时也在为自己无能力解决她的问题感到痛苦与愤怒,事实上,格雷神父真正的问题是无法自我认同。在高不可攀的神坛上他是一位受人敬重的神职人员,在私底下,他却是保守社会无法认同的男性同志,这两种极端角色让他找不到立足点,我们也可以说,他跪在床尾向主耶稣哭喊,也是因为无法认同自我因而感到懊悔。
「反射」的概念在全片中随处可见,其中最具特色的就是视觉上最重要的隐喻 - 镜子。镜子有着对于外在现实的情况进行忠诚的反射或复制。
当格雷神父踏进同志酒吧的那一刻起,不仅酒吧内的所有人甚至包括他自已,都在相互寻找猎物,此时观众看到的是,他穿着轻便皮衣同时手拿啤酒杯,站在镜子前所反射出来的影像,隔着镜子框架,观众看到的则是葛莱姆回过头看着他的影像,两个人分别投射在各自不同的镜子前,象征他们俩人分属于两种不同世界的人,但奇妙的是,这两人刚好同框,而此时的格雷已经不再是那个拘谨腼腆的年轻神父,而是一个想要一解情慾之愁的大男孩。
但回到孤独的寝室间,格雷神父知道自己有一个不能向外吐露心声的秘密,虽然站在门口与他对话的马修神父并不知情,但从镜子反射出来的主耶稣,可是对他的底细一清二楚。
抛开用脑袋所控制的理性框架后,格雷神父开始用心感受教友的喜怒哀乐,他后来发现所有生命的灾难是无法用理性所规范,因为在深夜时分每个人的心都是脆弱的,因此,一颗孤单寂寞的心促使他跑到阴暗巷弄的红灯区内,像个偷吃糖果的小孩一样,暗地里寻求心灵慰借。此时格雷神父的感性早已凌驾在理性之上,他再也不想顾虑所有现实面的后果,只想躲在黑暗里忠于自己所需。
但对于一个无法自我认同的年轻神父而言,他并没有发现,如果在夜里寻欢是因为感性导致肾上腺素突然爆发,或许还情有可原,但若到了白天仍然无法透过理性控制情慾需求,那铁定还有爱的故事可以大书特书一番。
舆论是一种无形的杀人利器
灵魂的禁锢在电影中也出现过几次,其一是艾勒顿老神父扛着主耶稣十字架冲撞主教房门的那一扇玻璃,其次则是马修神父和格雷神父相互不满产生口角时,表面上为两位神父管家实际上为前者地下情人的玛莉雅 (Maria Kerrigan) 则坐在厨房内独自用餐,此两种影像都代表着当事人被残酷的现实环境所绑架,而他们俩人也被影像中的框架给框住,动弹不得。
前者因为与主教理念不合,被迫退隐江湖过着独居老人的生活,至于后者,则是永远过着地下情人的生活,然而马修神父与玛莉雅私底下的伴侣关系,也促使格雷神父鼓起勇气打开心扉,重新体验甚至承认自己对同性情感的渴求。
主耶稣会透过各种方式让我们看清事情方向,因此祂使用了激烈手段强迫让固执又自大的格雷神父真诚的面对自我,但此种结果论跟导演安东尼亚阐述的「贪婪与邪恶」无关,而是跟「选择」有关。
是丽莎选择不让外界知道她自己受到屈辱这件事,是丽莎的妈妈选择不原谅格雷神父隐瞒事实,是玛莉雅选择不顾名分的陪在一位神父旁边,是格雷神父选择骑着单车有意识地闯进红灯区内,是马修神父选择让自己和玛莉雅结为秘密伴侣,成为庶民神父,是葛莱姆选择让自己继续与神职人员进行亲密的接触。剧中人物性格被安东尼亚切分三种类型,其一为因利益所选择的贪婪之心,如主教和丽莎的爸爸,其次为刻意寻找非传统保守价值观的人,如两位神父和玛莉雅,再者为不明就里指坚守自我价值观的族群,如丽莎的妈妈和其他教友。
每一个人都有其自身痛苦遭遇,唯独被摊在阳光下受到舆论检视的人,除了自身感受力之外,还得承受冷眼旁观与直接间接的攻击,在大声哭过之后,珍爱自己才是灵魂解脱的良方。
在故事结尾,观众看到了一场令人心碎的画面,似乎这也是安东尼亚想要刻意营造的气氛,不否认的说,这场洒狗血的桥段还真对观众的味。当同志神父事件被公开后,格雷神父接受马修神父邀请回到镇上共同主持弥撒,但到最后除了丽莎之外,居然没有任何一位教友愿意领取格雷神父所赐予的圣饼,导致这两位曾经受过严重心灵创伤的人,当着所有人面前抱头痛哭。
我们不否认这两位被上帝遗弃的人,在人生过程遭遇到旁人未有灾难,但如果丽莎勇敢的愿意将父亲恶劣行为公诸于世,结果将会有所不同,也不至于搞到丽莎的妈妈将女儿受伤的矛头指向格雷神父。至于格雷神父本身若能接受艾勒顿老神父还俗的建议,也不至于让自己落于被社会公然排挤的现象,这些因素都只能说大环境的保守氛围,害得受害当事人无法勇于为自己找回公平正义。
与其说贪婪与邪恶让剧中人无法成为社会道德的「标准形象」,不如说是勇于做自己的选择权抵挡不过小镇口耳相传的舆论压力,更不如说,每个人见不得别人与自己相异的卑劣人性,亦或是看好戏的心态,反而让自己成为贪婪与邪恶的原罪,而这个原罪正是「镜子」所反射出的真实影像,每一位带罪者,带着贪婪与邪恶的价值观,看外人也都是用此种角度评判一切。此即为苏东坡「佛由心生,心中有佛,所见万物皆是佛」的概念。
(文.Jennifer Corleone 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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