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一位女作家之后──林奕含《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夏蒂蒂 发布于 2017-04-29

「我下楼拿作文给李老师改。他掏出来,我被逼到涂在墙上。老师说了九个字:『不行的话,嘴巴可以吧。』我说了五个字:『不行,我不会。』他就塞进来。那感觉像溺水。可以说话之后,我对老师说:『对不起。』有一种功课做不好的感觉。」 ──林奕含《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近日脸书、媒体哗然的一位女作家之死,引发了校园之狼与身体自主权的讨论。满腹经纶、受人景仰的国文补教名师,竟然是性侵无数小红帽的大野狼,留给女孩永难抹灭的伤痕与羞耻,围困了她的一生。懵懂的荳蔻少女,在名师的眼中美得像一首诗,即便谈男女之事也多语出典故,诗词歌赋导入。女孩分不清是崇拜还是爱情亦或惧怕,十三岁的她问自己:如果他真的爱我,何以名单里还有「芬的,芳的,郁的,小女生名字,并肩如伍,被纸夹杀,喷发异香。

 

无数的胡兰成们和当代萝莉塔们不断上演这出人间剧码,想起了张爱玲《小团圆》中一段之庸与九莉男女之事的描写(P.256-257)。虽然两人并非师生关系,她也只是他名单里的一个「莉」字,惊讶的是张爱玲下笔十分露骨:

 

小赫胥黎与十八世纪名臣兼作家吉斯特菲尔伯爵都说性的姿势滑稽,也的确是。她终于大笑起来,笑得他洩了气。

他笑着坐起来点上根香菸。

『今天无论如何要搞好它。』

他不断的吻着她,让她放心。

越发荒唐可笑了,一只黄泥坛子有节奏的撞击。

『嗳,不行的,办不到的。』她想笑着说,但是知道说也是白说。

 

泥坛子机械性的一下一下撞上来,没完。绑在刑具上把她往两边拉,两边有人很耐心的死命拖拉着,想硬把一个人活活扯成两半。

 

还在撞,还在拉,没完。突然一口气往上堵着,她差点呕吐出来。

他注意的看了看她的脸,彷彿看她断了气没有。

『刚才妳眼睛里有泪』他后来轻声说。『不知道怎么,我也不觉得抱歉。』

她有种茫茫无依的感觉,像在黄昏时分出海,路不熟,又远。

 

上述这段小说文字,瞧这位自命风流的花心男说得一派天真、近乎无耻地理所当然,多像那位披着羊皮的大野狼名师!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态长期侵犯小女孩的身体?一朵又一朵地攀折,然后「不知怎地,也不觉得抱歉」,只怪花儿太美丽?少女噤声不语、委曲求全,因为她知道「说了也是白说」?于是只能气若游丝地活着,觉得人生的路好长、好陌生、好遥远。

 

自杀上吊的女作家试图以文字与自己和解,张爱玲写下这本(根本不想出版)的《小团圆》与往日划清界线,姑且不论是否影射胡兰成,但这些痛苦的经历无从言说,像黑洞愈来愈大,幸而有文学将之凝结、稀释、汇集,然后打包封存。死了一位女作家之后,这个社会还有更多的房思琪们,她们的哭泣,世人听到了吗?

 

*网摘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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