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境情谜--虚假的身份,真实的自我

selene 发布于 2022-07-10

过境情谜改编自安娜西格斯的过境同名小说由热爱文化研究的导演克里斯汀佩佐执导。一如佩佐过往的改编风格,从不安份忠于原着,他不认同西格斯的共产党身份,也无意复制纳粹迫害犹太人的历史,他感兴趣的是马赛这个城市,具有过境功能与意涵的港口。过境原本只是个人地景的移动,功能可能是娱乐、人际、经济因素。然而某些历史性的时刻,它却成为政治图腾,主宰个人命运,甚至生死。

对西格斯而言1940年的马赛操控着反纳粹者犹太人共产党人绝望与希望之钥。对佩佐而言,他所关心的马赛却是此时此地,众多逃往欧洲的难民滞留马赛,前途茫然,命运依旧在希望与绝望中飘荡。

佩佐再制西格斯的文本运用后现代手法将敍事与年代重新拼贴将文本去脉络留下人的故事与旁观的城市而城市的代言者佩佐安排了小酒馆的酒保以旁白贯穿全场

主角盖尔是个共产党员,接下送信给德国作家维德尔的任务。维德尔住进巴黎旅馆之后便失去音信,盖尔假冒住房,向女服生要求要有晨光、小鸟跟花园的房间。由于西格斯原作以散文风格呈现,佩佐刻意保留敍事的节奏与诗意,也让情绪的流动更沉痛。

女服务生说维德尔来到旅馆时如在风中颤抖,维尔德的恐惧、愤怒与非住这间房不可的固执,反应了饱满的压力,焦虑、不知所措,甚至不知何去何从的挫败与绝望。无法抗拒爱的女服务生答应让他待一晚,隔天他却割腕自杀,旅馆通知警局处理后续程序,尸体火化,连墓碑都没有。在这样的时代里,一个人的死亡如此轻易。盖尔对作家并不熟悉,他只能带走他的行李包,回去复命。

大搜索开始进行,盖尔和汉斯到处躲避,汉斯腿受伤,盖尔不离不弃照顾他。这天他打开作家的行李包,阅读作家的书,发现那是他的母语,那曾经是他的母亲用来安抚他的话语,为了让生气暴躁的他安静下来,语言连结了作家与他彷彿成为故人。

维尔德不只是个作家并且参与革命盖尔在他书中读到相同的处境,明白在庞大政治体的迫害下,他们无能为力,疯狂的反抗作为情非得已。背包里有二封信,一封是出版社写给作家,虽盛讚他的书却为无法出版而道歉这正是西格斯的道德反思,明知正确的事,但在现实考量下却不得不退缩,而这样的选择并非功利计算,是对恐惧的防卫,在道德上应该苛责吗?

另一封信似乎是维德尔的妻子所写,信中要他别等了说两人生活已结束。佩佐的敍事都在中流动,观众无法得知具体全貎,只能在拼凑中诠释,作家原本可以申请移居美国,因在书中洩漏美国中情局介入阿梅尼亚工会成员枪击案,令自己处境为难,转而计画移居墨西哥,却因妻子琵琶别抱,将他抛弃,深爱妻子的作家,加上书的出版受阻,婚姻、事业、前途皆落空的绝望下,终于走上绝路。

然而盖尔想起保罗要他转交的信一封来自墨西哥驻马赛领事馆信中确认墨西哥核准维德尔定居申请,他可以去领取签证与旅费另一封信是他太太写给他的要他别犹豫她在马赛等他来快来吧,我的爱让我们在墨西哥展开美好新生活,前后矛盾的态度让盖尔不解,玛丽对维尔德的爱是真或假。

汉斯因为感染身体撑不下去,靠在盖尔身上死去。盖尔趁机逃走,隔天到达马赛。人们对疲惫不堪,衣衫褴褛的盖尔视而不见,彷彿只剩凝视自己苦难的力量,佩佐以第三人称敍说城市的闯入者,充满识流却如诗的节奏。而下一秒:她拍了他的肩,他转过身来,就在那时他看见了她。她盯着他,轻轻摇头,然后转身离去。他看着她离去,她优雅的黑大衣,精心挑选的鞋。疲惫的步伐,她再次转头看他,凝视他一会,才迈步离开,此时一辆警车鸣笛,接着又一辆,是突袭行动,他立刻跑开。

无论巴黎或马赛他都是逃亡者只能躲藏。战战兢兢、惶惶恐恐,他在这个城市里找渺小的生存机会。而玛丽却以鲜明的符号穿梭在马赛的街道上,快速的步伐,红色高跟鞋,清脆的足音,她的专注与无畏吸引了盖尔的视线,也佔据他的心,让他陷入情不自禁的爱恋。

鼓起勇气将汉斯的死讯告诉梅莉莎和德里斯,丢下悲伤的母子,盖尔转身离去,一种无能为力的认命。马赛的旅馆几乎家家客满说明想要离境者人满为患。盖尔需要安静可藏身的地方,他没有居留证,将身上所有的钱用来预付一周费用。饥肠辘辘的他睡了一觉之后,决定把作家的遗物带去墨西哥领事馆, 也许可以领到一些钱,贫困与肌饿将他逼到生存最底限,虽然整个城市笼罩着危险,他已顾不了,只要活着总有出路。

领事馆挤满待候签证的人,其中不乏中产阶级,卡拉卡斯乐团指挥家,带着狗的设计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都说自己与死亡擦身而过,而现在他们只求一份过境签。盖尔阴错阳差的被承办人误认为维尔德,领取二份票二份签证,以及一张现金汇票,三周之后他就可以搭离开。承办人说他的太太几乎每天都来问你的下落,她不停的哭。盖尔说是玛丽离开我的,承办人说:谁会先遗忘?是被抛下的男人,或者离去的女人?

当他把汇票兑现,坐在咖啡馆的窗边,吃着温热的玛格丽特披萨,喝着冰凉的粉红酒时,玛丽的身影迅速出现,可是当盖尔与她视线接触,她便迅速转身离去。盖尔追出门,人潮如流水的街道已不见身影。是实是虚,盖尔似乎难以分辨,但他明白她的身影已是他爱恋的符号。

现在开始他是维尔德,为了生存他必须扮演虚假的身份,换言之马赛是他的希望城市,但也让他失去真实的身份,他还能拥有自我吗?因此对玛丽的爱恋成为自我的真实情感。除了玛丽,还有德里斯,他放不下。

他去看德里斯,陪伴生病的男孩,帮他修好收音机。梅莉莎回家听到收音机传的歌,盖尔说母亲常放这首歌让他去睡觉:蝴蝶回家了,小熊回家了,鳕鱼游回来了,大象快回家,蚂蚁赶回家,灯已点着,一天已飞逝,丈夫与妻子都回家了。再唱一次他哽咽了,音乐在他脑海中萦绕,他赶回旅馆把歌词完整书写下来,就像完成陪伴男孩后回到家里安歇。

大扫荡引发旅馆骚动,大家看着被抓的妇人,哭喊的孩子和丈夫,袖手旁观但心中羞耻,应该同理却为抓的不是自己而松口气。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当生存匮乏,生死悬于一线,人还能将道德奉为上位吗?

隔天他去接德里斯,男孩带他到海边风沙漫天的市集。他能做的就是在这风沙目迷的人世间,珍惜短暂的相遇与情谊,给予男孩一点如父的温情。

盖尔再度接受领事馆询问,承办人质疑《新边境》是共产党报纸。盖尔说我没有参与。承办人问他为何选墨西哥不到美国,你认为他们会欢迎共产党员吗?盖尔说我没有参与。承办人问他去墨西哥以何为生,他说学技术当收音机电视维修技师。承办人问他不想继续写文章吗?他说不想,承办人说但作家就是要写文章啊。盖尔说了一段童年的经验,校外教学之后作文就是校外教学之旅放假之后作文就是《假期中我做了什么》或者《假期中最棒的事》,耶诞节之后作文就是《我的圣诞节》,所有的经验都只是为了写篇学校作文,至于他和待过集中营的作家,那么多恐怖的经历,都只是写作的材料,集中营、逃亡、死亡、战争,我不想再写任何学校作文了。承办人说从你口中说出,真是沉重的告解。

借着盖尔之口,佩佐重现西格斯对道德的沉重批判,所有的苦难只有当事人才能深切体会,他人难以同理。我们以为的同情,不过只是为了收集名为苦难的作文材料,何等讽刺。然而不同于西格斯,佩佐赋予了更丰富的意涵,这是盖尔最真实的自我表达,不是维尔德,是以盖尔的真实自我。

盖尔从领事馆回到咖啡座,发现德里斯没有动桌上的冰淇淋,原来他担心盖尔离开。盖尔向德里斯解释他不得不离开,他想拥抱他安慰他,向他解释为何必须离开,但德里斯却推开他说:你们去吃屎。德里斯说的是你们,记忆中父亲去了领事馆,再也回不来了。他不明白领事馆为何总把他所爱的人带走。盖尔也不知道该如何让他明白,他不得不逃离。

李察是个医生,也是玛丽外遇的对象,他爱玛丽,计划和她一起到美国。盖尔向领事馆要求加上玛丽的过境签,他对承办人说我想跟我太太一起移民。承办人说你几天前还不想,现在你跟我谈真爱?他问作家最后的作品写的是什么?盖尔说:一个男人死了,他被登记下地狱,在一扇巨大的门前等待,等了一天二天好几星期、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终于另一名男子经过他身旁,等待者开口问他,我登记要下地狱,你能帮我吗?另一名男子将他从头看到脚,他说先生,这里就是地狱。

「谁会先遗忘?是被抛下的男人,或者离去的女人?」被抛下的人坠入地狱,还是离去的人先入地狱。显然对西格斯而言,殊途同归。玛丽跟他走,李察成为先走的人。可是喝完李察准备的饯别酒,玛丽却对盖尔说要她要留下来,她不跟李察走,也不跟盖尔走,盖尔问她留在这里做什么?她说找我老公。盖尔说你老公死了,玛丽说他没死。无论李察或盖尔,都只是玛丽的一时情迷,她的真爱自始至终只有维尔德。

李察没走成,一群法国警官占据舱,他被迫下。李察感到万念俱灰,无论玛丽如何安慰他都没用。盖尔的脑海浮现他对德里斯唱过的歌,他从来没觉得这么冷过。他在这个城市是为了过境,再过几天他就可以达成目标。为何他觉得寒冷?因为这个城市里有玛丽,有德里斯。玛丽是他的爱恋,德里斯是他的亲情。他本来以为留下是地狱,然而现在离开似乎也看不见天堂。

他去找德里斯和梅莉莎,但他们已经不在,屋里挤满不认识的中东难民,这是现今欧洲的状况,自身难保的盖尔,如何守护比他处境更难的移民?带狗的女建筑师无预警的出现在他身边,她请他喝酒,她不是想聊天,只是不想一个人吃饭。喝完咖啡后他们一起在黄昏里散步,聊到名为鲁迪里奇奥迪的建筑师,走到他设计的行人桥,完美联结潘尼尔区与旧堡垒。她说来马赛前,就期待看到这座桥。他们共享一支烟,盖尔说他此刻感到非常放松,可以忘却玛丽,一切宁静清晰。然而当他转身却不见女建筑师,她选择从完美的行人桥跳下去。在人生最终的绝望时刻,她以身为建筑师的坚持,结束生命。

玛丽改变主意要跟盖尔离开,隔天盖尔到领事馆拿文件,再三个小时就要开了。他从领事馆的窗口往外看:「晨光照射街角,她以手遮眼,挡住阳光,此时他想起德里斯。他也曾坐在那,冰淇淋一口都没吃。」前往港口的计程车上,她在车上谈起蒙特娄号,原来她跟他走,是因为她以为丈夫会在上。盖尔说他不会站在栏竿前。玛丽说:「他会在那里,而他会原谅我,你会喜欢他。」他明白了,玛丽的真爱只有她的丈夫,他是虚假的,而现在他的虚假身份也可能被揭穿,于是他把票给了李察。拿了李察的五千元,他打算找其他离开的方法。

可是李察和玛丽搭的蒙特娄号遭水雷击中,沉了没有生还者。盖尔不接受玛丽发生不幸,日日坐在酒吧里等候玛丽。以为幸运离开的李察却葬身海里,无法离去的带狗的女人,埋身在这个城市里。马赛虽是过境之港,却无论境里境外都看不见希望。因此,盖尔等候的是玛丽的身影,或者是绝望者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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