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车来了。

　　夜里的公车站牌站满整排等着回家的人，老弟跟我说，日本人就是这样，排队很有秩序，也因为有秩序，我们在站牌边等了很久。我少有在日本搭公车的经验，他说时代已经不同了，以前的人搭公车是为了回家，现代人搭公车是直接回家。

　　这是我第一次体验，他说，待会儿你会更吃惊。

　　上了公车，车内跟我印象中的公车模样不太一样，一来很有科技感、纯白到反光的内侧装饰有一种来自未来的气息；二来这班公车没有座位，全部乘客都是站着，我朝车头方向望去，发现公车慢慢开在道路上，车外就像刚刚上车的地方，没什么人烟，一种宛若乡下又像市郊的感觉。

　　这时如果站在乡间小径看这班公车，应该会看到一班亮得像宫崎骏动画里的梦幻感吧？

　　车子继续开了一阵子，站在后面的老弟拍了拍我，我回头一看，眼睛都睁大了。

　　我左后方的公车空间骤然蔓延放大出去，不若右侧的夜晚，左后方的空间整个呈现一种接近傍晚的淡红色天光，天空彷彿无限延伸而上，淡红色天光也因高度而逐渐加深、最后变成淡亮的黑夜。比起我的瞠目结舌，老弟一派习惯，他说，好好逛一下吧！

　　我们朝放大空间走去，走了几步，眼前清楚起来，原先的公车内部原来是路旁的等候亭，许多人仍在那儿站着搭车，也有不少人跟我们在同一处离开车厢，那种感觉很奇妙，老弟说如果要回到原本的世界，只要回到刚刚站列的位置就能回到公车车厢里，等公车绕回上车的站牌就能下车。

　　我问，现在这里难道是虚拟的空间？他说，也不是，这里同样是现实世界，只是时空交叠了，这是日本独步全球开发的未来技术，愈来愈多人住在这种空间里。

　　我回过头，眼前出现了城市的样貌，淡红色天空与高处的淡亮黑夜形成说不出来的梦实感，我拿出手机拍照，老弟说就拍几张吧，习惯了以后就不会觉得有什么好拍的，跟原本我们生活的环境其实没有太大不同。

　　那是他说的，对我这个本来就喜欢在生活里东拍西拍的家伙而言，即使天天回家都要走入这种幻境，我还是会天天拍照。

　　他耸耸肩，就说了这不是幻境咩。

　　我觉得黑嘉莉应该会想看看这座时空城市的模样。

　　老弟说，他住在前方的大楼里，我笑问如果以后要寄东西给他要寄到哪？该不会要说某辆虫洞公车上头吧？他摇摇头，地址是过时的玩意儿，住在这里的人们只需留下代码，邮物从公车上车后自然会知道他们住在哪里，我实在讶异，这也进步得太多了。

　　走向他住处的路上，我问，既然这是公车里蔓延出来的空间，如果公车行进间摇晃或急煞，这里会不会有感觉？

　　他想了一下说，这个问题倒是没想过，不过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至少他在这里从未感觉到有什么急煞或摇晃，就算外头在地震，这里还是平静无波。原来如此，难怪日本人以开发且拥有此技术为傲，那已经超过我脑袋可以理解的范围。

　　老弟指着前方远处几座高楼，笑说，那里是娱乐场所，别看距离好像不远，走过去要好久时间，我又拿起手机拉近了镜头连续按了几下，脑中突然闪过个念头，要是这空间或眼前一切只是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