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舞台的魔法世界—真实
虽然场域搬到法国,是枝裕和依旧锺情家庭议题,借由凯萨琳丹妮芙与茱丽叶毕诺许,诠释一段母女亲情纠结。法比安是荣获凯萨奖的知名演员,出版回忆录更为她的成功演艺生涯做见证。出书在即,各种访问及行销计画忙碌展开,此时她接演电影《纪念吾母》,偏偏跟随身边多年的经纪人路克请辞,打算回诺曼地帮儿子媳妇带孙子,于是远在纽约当编剧的女儿,带着演员丈夫汉克与女儿夏洛特回到巴黎,暂时代理母亲演艺事业的经纪工作。
从事舞台工作的法比安个性浪漫,露米的个性却一板一眼。露米告诉女儿法比安住在外太空,所以不会老。为了新书接受采访,记者问法比安受哪位演员影响最深,她回答没想过,我就做我自己。记者再问哪位演员继承了她的角色,她说在法国真的想不起来有谁。
典型大牌演员的骄傲与自我,以为站在金字塔顶端因此目空一切。露米问她回忆录的发行量,她说十万本,路克修正她是五万本,露米感慨的说你很爱夸大。
虽然是母女,二人的个性显然存在反差冲突,表演工作让法比安的认知有时脱离现实,就像一个不想长大不愿负责的小孩。露米却务实的生活在现实中,以负责做为成人的价值观,因此对于母亲无法面对现实世界的「真实」,露米内心不以为然。
夏洛特跟着爸爸汉克去酒窖拿酒,问露米要一起去吗?露米说她不喜欢酒窖,因为小时候法比安总是把她独自关在里面。法比安辩解是她自找的,因为她把沙发弄坏。可是露米被关了好几个小时,因为法比安跑去喝酒把她忘了。法比安反驳她在拍片,而且她有交待路克放她出来。心细如丝的路克怎可能忘记酒窖中的露米呢?他只是法比安不敢自我负责的代罪羔羊。法比安熟悉表演舞台上的虚虚实实,怎么可能认真面对现实里的真实。然而对死心眼的露米而言,那叫说谎。
露米为夏洛特说床边故事,住在森林里的女巫,美丽却铁石心肠,只要惹到她,就把人变成动物。夏洛特敏锐意识露米故意嘲讽母亲,问她外婆是女巫吗?她是和譪还是刻薄的呢?
总是如此,母女的情结来自直接的对待关系,露米看母亲,一粒沙的缺点都躲不过她的批判。可是对于隔代的夏洛特,舞台的天马行空却如此真实,外婆的魔法对她充满了吸引力。她甚至请求外婆把欺负她的同学萝丝变成动物,法比安告诉她乌龟皮耶本来是个男人,因为对她不好,她把他变成鸟龟,后来外公皮耶返家,夏洛特才知道原来乌龟皮耶,是外公的名字。
法比安的新电影《纪念吾母》结合科幻与亲情,年轻的女演员曼农饰演一位病重的母亲,留在地球上只能活二年,于是她搭太空船离开,决定住在外太空,在太空里人不会老去。离家七年后她回到地球探视女儿,容颜未改的母亲青春长驻,年长的法比安反而饰演地球上的女儿。
角色设定与现实正好相反,电影扮演过程法比安必须以「女儿」的身份,去检视她现实中的「母亲」角色。而饰演母亲的曼农被喻为下一个莎拉,女演员莎拉曾是法比安年轻时的好友以及竞争对手,与曼农的对手戏中,她也必须再次检视她与莎拉关系中的未完成课题。
露米和母亲的冲突很快爆开,出版前不肯让露米校样的原因揭晓,原来书中对露米的描述并不真实:「在学校大门等我女儿下课,并看着她开心笑着跑向我,露米总是第一位放学的孩子,我们会手牵手回家。然后她会告诉我一整天发生的事情。」露米抱怨书中所写从无发生,事实是来学校接露米的是爸爸皮耶或路克,法比安一次也没有。
法比安表示她是演员,不会说出全部事实,尤其不有趣的事实。现实人生不完美,舞台却可以将它理想化,也许对法比安而言,舞台才是她真实的人生。
更让露米生气的是她的书中一句也没提到莎拉,在法比安与露米生命中具有重要影响力的莎拉,在她的回忆录中消失无踪。法比安说这是我的回忆录,我有权选择要说什么。露米不留情的说她认为她有罪恶感,法比安不认为自己该有罪恶感,露米说她心知肚明。莎拉对这母女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呢?路克说法比安40年来一直惦记莎拉,她接演《纪念吾母》正因为饰演母亲的年轻演员曼农勒瓦,被认为是下一位莎拉。
路克请辞,表面上的理由是回去带孙子,真实的原因却是法比安的回忆录里一句也没提到他。经纪人是演员幕后的推手,隐身在光芒四射的演员身后,沉默的角色扮演中原来也渴望被看见的成就感,可是自我任性的法比安却无法同理。露米只好暂时接手路克的工作,陪着母亲重回摄影棚,法比安回忆拍《黎明前的诱惑》时露米第一次来片场,露米却回她是在拍《最后一瞥》时,跟莎拉一起来的。就像不散的鬼魂,莎拉总是卡在母女的互动中,法比安不认输,对露米说你长大了,不能太相信自己的记忆。
法比安在电影中饰演艾美,但并非唯一。电影中随着艾美的成长有三位演员扮演,法比安饰演的是73岁的艾美,38岁的艾美另有其他演员饰演。旁观年轻艾美和母亲排戏时,法比安有了更客观的角度。露米讚美曼农虽年轻但很有活力,法比安却批评她看似即兴演出,却有预谋设计的心机。路克说曼农和莎拉很像,法比安回他完全不像,莎拉更具有动物性。曼农的灵活表演,被拿来与莎拉对照,暗示着法比安和莎拉不同的竞争风格,莎拉不受拘束勇于冒险,而法比安的演技瑕疵隐藏在舒适区中的僵化与固着。
前夫在法比安出书时刻,意外归来。皮耶表示他是来祝贺的,但显然潦倒的他,希望在前妻出书计画中沾一点利润。法比安却无视他的存在,反倒是汉克和夏洛特和他相处愉快。露米跟爸爸的关系也很亲近,露米原来的生涯目标并非编剧,而是像母亲一样成为演员,可是母亲从未重视。她记得国中参加《绿野仙踪》的演出,来看她的演出,陪伴伤心落泪的她的是莎拉不是法比安。
法比安说忽视她总比干预好吧,露米却认为她把时间花在太空船上。法比安的确不想住在地球,在事业与家庭的排序上,她选择事业优先。对露米而言,母亲选择事业抛弃她。但法比安的选择只是排序并非二分,她并非只爱事业不爱女儿,她只是把演戏排在家庭之前。其实她去看了露米的演出,只是隐藏起来。所以她知道露米演的是胆小狮,她知道女儿演技不佳,并不适合成为演员。露米和曼农在片场成为朋友,聊天时曼农问她没想过演戏吗?露米说这些不是她想要的,事实并非如此,她不是不想当演员,是因为不曾被鼓励。
曼侬问她为何不让妈妈碰她的头发,法比安说小时露米总是打点好自己,让她觉得有点伤心。露米很惊讶法比安对她的事上心,旁敲侧击想让法比安说出真心话,法比安却表示不记得说过什么。是枝裕和以重重帘幕的掩饰,一步步揭开真相,原来表现在语言表相上的经常不是事实,法比安虽然自我,但并非对母亲角色无感。
相对法比安,汉克只是好莱坞的二流演员,也许演艺之路不顺利,他还有酗酒的问题,但他和露米的婚姻关系良好,熬了多年终于有个重要的试镜,他在餐桌上侃侃而谈,法比安不以为然,露米却步步进逼,问她看过汉克的演出吗,法比安说她看了youtube 上的影片,那只是模仿,她说皮耶的演出更真实,她说演员的风格最重要。
露米反唇相讥法比安得到凯萨奖的海伦角色,本来应该是莎拉来演,她靠着跟导演上床把角色抢过来。皮耶在旁帮腔表示法比安达不到莎拉的水准,所以毁了她的私生活。法比安生气的问皮耶站在哪一边?彷彿大家都指责她杀了莎拉。她认为就算跟导演上床抢走角色,这改变了什么?没才华的女演员也可能这么做,但她之后可能就在影坛消失,可是我还在这里。电影圈并非超现实,不择手段的竞争无可避免,重要的是谁经的起考验。
露米说出事的前一天她看见法比安和露米吵架,她看起来像是快死掉一样。法比安说如果她这么伤心,你应该要陪她。伤心的莎拉独自去海边游泳发生意外,对露米而言法比安是原罪,法比安认为就算和莎拉吵架是她的错,可是莎拉是一位伟大的演员,她有能力把这种伤痛运用到演戏上。露米说不是每个人都像法比安这么强悍,她宁可喜欢莎拉的和善。法比安说可惜你不是她的女儿,露米说对,真的可惜,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做的事。法比安说露米不原谅是自以为是,她有何权力代言莎拉。虽然自己是个糟糕的母亲,糟糕的朋友,那又如何?我宁愿当个糟糕的母亲、糟糕的朋友,跟一个很棒的演员。要是你不原谅我,观众会原谅我的。既然无法兼顾母亲、朋友、演员的角色,她选择成为优秀演员,辜负朋友,辜负女儿,但她对观众负责。现实不是完美世界,至少她诚实面对自己想要的。
汉克说露米是想让法比安嫉妒,所以带他回家,想让她看看我们多幸福。可是用这打不赢她,你不能用美国二流演员来打赢她。汉克就算不是一流演员,但他和法比安同样热爱舞台,因此他明白一个演员心中的价值排行。
皮耶无预警的来又无预警的走,夏洛特问法比安是不是施了魔法让外公不见了,法比安告诉贾克把乌龟取名皮耶的不是她是露米,为了惩罚她把爸爸赶走。贾克提醒她露米一定很伤心,强势的母亲虽有名,却将她一次次逼进孤独,她该如何爱这样的母亲。
在《纪念吾母》的现场,她以艾美的角色对母亲说﹔「妈妈,你又要留我独自一人吗?别走,拜讬你,你不在时我好寂寞。」彷彿经历女儿的生命历程,当时的她可了解女儿的心情?角色转换的同理,让法比安的心逐渐柔软了。
路克告诉露米法比安年轻时比莎拉更抢眼,露米不认同,路克说其实她更重视母亲,露米说我不记得,路克提醒她别对记忆太有自信。最后法比安对露米说她接演女巫,是因为嫉妒莎拉「她把我女儿的心偷走了。不是抢走角色,是我的女儿。」露米惊讶的问你说的是真的。法比安说你从来没发现?露米说你为何在书里都没提?法比安说我不记得,如果再版我会修正。露米说你是不是用了魔法,我差点原谅你了。
是魔法还是事实,对露米似乎不那么重要了,这就是她的母亲,将舞台排在生命最重要位置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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