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南郡译《台湾百年曙光》

蔡 玮 发布于 2017-07-20
作为戏剧的元素,TakilisTakidis[原意为立雾溪口之地],亦可指一种内在的张力,绝望与希望、困守与冒险拉锯的代辞
杨南郡译《台湾百年曙光》[戏剧改编意见]
撰文/蔡玮
 
阅读杨南郡译《台湾百年曙光:学术开创时代调查实录》,有关戏剧改编的意见罗列如下:
 
其一,最引人入盛,冻结历史情境的有:田中薰追逐冰河的香味,在山中与部落中的见闻(页149,154);及金关丈夫写巴宰海做礼拜(页382)等,后者若能将原民语圣诗圣歌入戏,则甚妙。
 
其二,可做醒目点心的尚有,国分直一对平埔族壶神追踪之行中,警备总部突然现身「破获」日方间谍秘密挖掘原子弹原料阴谋以致中辍研究行动的经过,突兀荒谬的情境,可为白色恐怖悬赏奖金制度下驱赶民智走愚嗜贪的侧面写照,且特具喜剧和猎奇效果。
 
其三,金包里番社采集到之噶玛兰源流口碑(页50)。内容里十分奇异的以分房徙居沿路散布的架构,将所知的部落网罗入同一祖先,有神话般的国家起源逸趣,可与立雾溪部落对荷兰驻兵的拒绝,所展现的主权意识事件并列。
 
其四,马渊东一之猴猴探源一文中提到Mek-qaolin在与陶赛部落分手时,以诈术获得更多的成员,成为泰雅族馘首的借口。前者迁居内太鲁阁最终定居西部平原。而各原住民传说中都有Mek-qaolin的口碑。阅者以为Mek-qaolin,不过是区分我族与其他人的代称,这种现象并不少见,如华夏族群用拢统的东西南北方位概扩原住民部落,而羌族更以部落居于河川上下游的位置的不同,来区隔人己,而将德犯行归咎于非我族类之下游人群。阅者认为这里面具备一个区别我族与他族的文化心理架构,这或许是构成我族族群意识的必要步骤。但华夏的架构与台湾的架构正好相对,华夏以居于平原者为我族,而排斥居于平原边缘与山区的部落为野蛮未开化。台湾的部落人群,则以居于山地或原乡的我族为纯净诚朴,而以迁居他地居于平地的Mek-qaolin为狡诈邪之对照的他族。将陶赛与Mek-qaolin的对照关系,与羌族上下游人的对照并列,可获得人类学色泽的启发意义(华夏与台原住民在文化心理结构上早成对立意识?扩大族我族的观念以致包含更广大的他族,是否有可能?对「他族」的搜索,并不只是虚幻无根的幻想一如外星人的搜索,而是全球纳入我族的意识下,必须找一个对称的他族取得平衡,透过对照过程,方能突显己方或我族的特色与价值乎?)。
 
其五,在各族中常提到原乡的名为sunasai的海岛(页41),一说是山西,学者亦有指红头屿者。阅者以为,或许未必为具体之地,而为重要的文化心理的元素。果真是岛?是陆?或如阿美族所说的sunasai为椰子,而为椰子所生之地?内容可有无限的附丽想像,或许有天某星球数十代的殖民地子弟接受访问,说不出祖居所来之地,而用sunasai代称。又或者所有的人类在部落时代,都具备有一相同的原乡传说,而谓祖先居住的原乡为sunasai乎?sunasai可以不必是同一地点,可以是许多不同的地点,但sunasai可视为人类生活发展到一个阶段,必须具有一精神上的原乡的这种意象,意即不过是一种纯粹的文化心理需求的反映,化为统一的语辞。「Sunasai」一辞最初的传递途径,恐怕是透过传说故事,透过戏剧表演吧,而群起效尤,而效尤者便多多少少化解了我族与他族的界线。
 
其六,哆囉美远的起源,一说是起自Takilis或Takidis,即立雾溪口之地(页41),且为阿美族视为非我族类。一个理想化的解释为,哆囉美远原居于立雾溪太鲁阁族之地,受赛德克族的压力,而往外迁徙。暗示哆囉美远恐怕来自北部平原或山区,比赛德克更早进入太鲁阁。但这种理想主义的解释,似乎对改编戏剧无多大意义。
而与戏剧有关的是,Takilis或Takidis作为我族迁移的中继站屡屡被提到—如葛玛兰或阿美族或凯达格兰。这个狭小的、后有壁立千尺断崖的冲积平原,仅能允许少数的人群生活,终有一日因为人口的增加须向外扩展。这里面带有潜在的我族共同生存的内在压力,与面对外面更广大的世界的戒慎与勇气抉择。这恐怕是所有部落人群都经历过的历史过程,(甚至,整个人类的迁徙历史,经历过无数次以Takilis或Takidis为代表的瓶颈点)。因此如此的口碑,遂为多数的传统部落所采纳。作为戏剧的元素,Takilis或Takidis就成为这种内在张力,绝望与希望,困守与冒险拉锯的代辞,亦可指一种心态,情感,或类似的情境。若能将此种心理,传神的用戏剧表现出来,恐怕较一般以故事叙述为主的戏剧更加深刻吧。(20110420台湾百年曙光)
 
*移川子之藏、马渊东一、鹿野忠雄、国分直一等着,《台湾百年曙光:学术开创时代调查实录》,杨南郡译着,台北市,南天,200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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